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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匠气急败坏,却不敢骂人,只得指着青竹,压低了声音道:“你姐妹俩,我这辈子算见识了!” 转头愤愤顺着后院门里出去了。 汤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,刘铁匠取了瓷碗,将汤药倒进去,放在院里四方桌上,嘱咐青竹:“等会不烫了便喝,莫放凉了……” 青竹见他要离去,便要喊他,却又咳嗽个不停。芸娘连忙抚着她背,故意扬声对刘铁匠道:“阿叔,你要回去,你不去同我阿娘说一声?” 刘铁匠转头往李氏房中看去,垂了帘子的房里没有一丝声响,不知她在作甚,是在躺着,还是做在榻边绣花。 他又坚持了两年,她虽不再出声赶自己,可依然是这般远离着自己,只要他进了院子,她便躲去了房中,再不露头。 芸娘曾安慰他说,那是她阿娘害羞。 可真是害羞不敢见人吗?或许吧。 他转头对芸娘道:“我去了,晚上……我便不过来了……” 刘铁匠将将离开,李阿婆便从厨下出来,她瞧见刘铁匠已不在院里,奇道:“你阿叔呢?” 芸娘朝李氏房中努努嘴,又瞧瞧院门。 李阿婆便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这娃儿,都要用中午饭了,怎的便走了。” 只得将饭菜拨到饭屉里,等一家人用过饭,使芸娘为刘铁匠送饭去。 青竹因着咳嗽,便拘在家中哪里都不能去,便央着芸娘,要同她一起去。 芸娘耸耸肩,往李氏方向努努嘴,青竹便扭糖似的腻在李氏身上。 她的身形如今不同于往日,其圆其壮与芸娘不相上下。李氏吃不住她的体重,只得举手投降,却反过来叮嘱芸娘:“将阿妹带好,莫让她跟着你疯。如若回来她咳嗽又严重了,我便同你计较!” 芸娘苦着脸“啊?”了一声,恨恨瞪向青竹:“你瞧,现下主顾也疼惜你,阿娘也疼惜你。天下人都喜欢你,不喜欢我了!” 青竹得意一笑:“我喜欢阿姐,就成了啊!” 芸娘回道:“哼,不稀罕。早早将你嫁出去,我才能抢回地位。” 姐妹两打打闹闹出了院门。 替刘铁匠送完饭,原本该回家,青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放风的机会,又要扭糖一般去央求芸娘。 芸娘能带动自己的体重都已不易,哪里能受的了青竹,只坚持了一个来回便如了青竹的愿,带她四处去逛上一逛,拣不重口的零嘴吃上一吃。 走过秦淮河畔,吃过摘星楼,行过宝塔寺……未觉着有多久,然再抬头望去,天上日头已然要到晌午。 芸娘忖着回去左右要挨李氏一顿骂,不如耍的更欢快一些,便又带了青竹找了一处茶楼,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听说书。 今日的话本子是讲的朝堂之事,借古喻今。两个姑娘家听不进耳中,正打着盹时,从外间却传来一阵嘈杂。 不知何人在打架,只听的啪啪啪拍在皮肉上的声音和一人粗陋不堪的骂声,而被打那人的声音却悄无声息。 两人探头出去,但见楼下围站着许多人瞧热闹,却不见人拉架。 凭高俯瞰,被打之人兴许已躺到地上,被围观之人遮挡着瞧不清楚,而打人的是一个红脸汉子,似是饮醉了酒,身形踉跄,手上的劲却并不小。 青竹倏地站起,指着那醉汉,对着芸娘便道:“阿姐,恶汉,三年前在船上险些将我掐死的恶汉!” 她神情激动,满身是即将报仇雪恨的兴奋劲,并不觉着便是三年后的今日,遇上昔日仇敌,她也极难能将仇家痛打一顿。 芸娘闻言跟着起身,爬在窗台上瞧去,果然打人的恶汉十分眼熟。 青竹不等芸娘,当先迈着小粗腿腾腾下了楼,扑过去往人群里挤进颗脑袋,只打了个照面,便满脸亢奋,回头对着楼上凭窗的芸娘使劲招手。 她还觉着芸娘动作慢,连忙从人群中钻出去,腾腾跑上去,在楼梯上遇到正下楼的芸娘,一脸兴奋对芸娘道:“是他,就是他,在打他婆姨,头破血流。阿姐,我们上吧!” 芸娘一咧嘴,瞧着她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,摊手道:“怎么上,打回去?我们谁打?” 青竹立刻将手按在她袖袋上,又抬了抬自己的腿:“我啊,我先使出辣椒面,再给他一个撩阴腿,绝对将他打趴下!三年前,我便发誓,他掐我颈子的仇,此生不报非君子,不把他打个落花流水,我的姓倒着写!” 芸娘瞧她势在必行,忙忙道:“我们从长计议,先观察,观察敌情,再考虑动手。” 她下了茶楼,也跟着青竹一般蠕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艰难的钻进人群,果然那恶汉正对地上的妇人拳打脚踢,嘴里叱骂道:“臭婊子子,敢藏老子银子……不让你见血你把老子当猴耍!” 妇人口中呜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,只仓皇着躲闪,嘴角额上破了皮,殷红鲜血顺着面颊下巴流到前襟,如同她破损的人生。 芸娘大吃一惊。 哑妇? 三年前她曾在绣坊里偶遇的绣技超群的哑妇? 她来不及多想,就地扑过去,重重的身子撞到那汉子身上,竟将他撞了个趔趄。 青竹瞧芸娘竟不发一言就动手,立刻直着嗓子大喊一声:“醉汉打富家小姐了!快报官啊!醉汉得赔命啊!” 那醉汉迷醉中听到这喊声,只猛的一挥手将芸娘推远,眯着眼睛瞧向两个胖丫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