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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“日后”上来,她便又想起此前他曾提过的事:“你不是说要换了文职吗?” 她将他一身箭袖玄衣打量一番,续道:“怎地还是武职的装扮?阿蛮岂不是日日要提心吊胆?” 四周十分静谧,只偶尔传来几声孩童嬉笑声和咣咣犬吠声。 马蹄声继续哒哒不停,一直要到前方分叉口,殷人离方开口道:“此前,我……我想为我喜欢的人安定下来……” 喜欢的人? 芸娘立时竖起耳朵,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关键字眼,催促道:“后来呢?” “后来……”他目光灼灼从车窗里看进去,那眼眸中带着些许深情,还有些许忧郁与伤心。 芸娘不由点头道:“我明白。” 他眼中便多了一丝疑惑。 芸娘从车窗里探出手臂,拍在他牵马缰的手臂上,安慰道:“世间‘情’字一事多断肠。你这般英俊、潇洒、多金、身材好、会武功、脑袋聪明、前途光明的青年,总会有人看上你。” 殷人离看着她说话时无忧无虑的神色,原本想笑一笑,然而那笑意到了唇边,却苦涩的令人心惊。 他定定看着她,道:“既然连你都觉着,我英俊、潇洒、多金、身材好、会武功、脑袋聪明、前途光明,为何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?” 芸娘想着,难怪阿蛮之前数回遇到她,都是一副脾气不好的样子,原来是和殷人离的感情出了问题。 她想着阿蛮和殷人离之间的差距,便替他分析:“说不定,是你同他之间的身份差距,令他觉着前途无望……” 她再拍一拍他的手臂,道:“俗话说‘情场失意、官场得意’,你莫总是沉溺于过往,将注意力放在仕途上。说不定过上两年,你就已位极人臣。那时你看上谁,就去把他抢了,哪里容他叽叽歪歪。” 再过上两年吗?抢人妻吗?殷人离叹了口气,一夹马腹,也不同她告别,打马往前方路口拐了过去。 到了此时,芸娘终于想起来,最早瞧见殷人离的身影时为何喊他。 他是戴冰卿的表哥,或多或少知道戴冰卿的一些喜好吧?她给戴冰卿添妆,该准备些什么物件呢? 这个夜里,芸娘总是睡的不踏实。 梦里,一会是戴冰卿同她道:“快快把添妆给了你,我生怕再迟些,我就不能亲手交给你。” 一会是殷人离对她怒目而视,冷笑道:“你装什么相,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女人吗?天下女人死绝了,我还有男人,本公子的榻边之人,根本轮不上你。” 芸娘迷迷糊糊里辗转反侧,一夜不消停,到了天边泛出鱼肚白时,方渐渐睡实。 清晨里,微微落了一层雨。那雨下的不大,只须臾便止住。 院里树梢上,鸟雀啾鸣,吵得芸娘窝了一肚子火。 她烦躁的一咕噜爬起身,冲到窗边,一把推开窗户,正要呵斥那些无礼的扁毛畜生,却见彩霞慌慌张张跑进了院子。 彩霞被地上湿泥滑的狠狠摔了一跤,却顾不上一身的泥泞,直着嗓子,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:“小姐,快,戴家小姐没了!” ** 仿佛一夜之间,京城便入了冬。 十月的天滴水成冰,外间起了风,米粒般的雪散子无声无影的打下来,一瞬间便跑的没了影。 马车在乡间小道前行,车轮上带着乡里田间的泥土,马儿便跑的格外费力。 车夫勒停马车,下去在路边寻了块石头,将粘在车轮上的湿泥和纸灰剜下来,这才重新坐上车辕,一路往城门行去。 等车厢外的人声渐多,彩霞将紧掩的小窗推开条缝,向外看了看,转头小声道:“主子,等会是先去铺子,还是直接回府?” 靠在软塌上的芸娘睁开眼,忖了忖,道:“先去酒楼,我独自坐一坐。” 彩霞应了,关了小窗,拍了两下车厢,扬声同外间的李车夫道:“去常去的酒楼。” 待外间传来李车夫瓮声瓮气的应答,彩霞瞧了瞧芸娘的脸色,道:“小姐可知,安公子近几日已定了亲?” 芸娘呆愣了半晌,方反应过来,安公子是指安济宝。 她淡淡道:“安济宝同戴姐姐又未成亲,安家没有让自家嫡子守制的必要。安济宝……” 她眯着眼睛想了想,道:“只怕比殷人离小不了几岁,也到了要娶妻生子的时候。” 彩霞看芸娘说其旁人之事一脸淡然,便规劝道:“安公子同戴小姐那般要好,如今都已揭过不提,主子也该放下此事。戴小姐如若在天有灵,也不想看主子这般挂念。” 芸娘自赴过安家安葬后,便缠绵病榻一月有余。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,今日头疼,明日发烧,后日呕吐。 请来的郎中按症开方,止住了当下症状,旁的症状又出来,引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。 后来左老太太身旁的戚妈妈偷偷出了个主意,道:“戴家小姐同二小姐交好,莫是戴小姐跟着二小姐?不如等二小姐略微好一些,去上个坟,慰藉戴小姐一番,指不定便好了。” 左老太太原本不讲究鬼神之言,然而李阿婆此前同江宁的石阿婆是老相识,是十分信奉神鬼之事,当即便催着芸娘去戴冰卿坟头上烧几张纸。 原本李阿婆同李氏都要陪着芸娘出来,芸娘不愿两人受冷,好说歹说,方劝下两人,自己带着彩霞出来了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