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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兰亲自将茶盏递到如鼓面前,温声道:“皇后娘娘。今日的事,皇上显然原本只是想追封而己,您请了那两个恩典,皇上怕是不高兴了。”她的疑惑更深,“娘娘一向深恶金玉妍,怎的今日还要为她求情,保全她死后最后的一点颜面?” 如懿扶着微痛的额头,喝了一口热茶,才觉得心口暖和了一点儿:“本宫何尝不知这个?金玉妍身死,给得再多也只是身后的虚名,本宫是是怕皇上背了凉薄的恶名啊。何况……”她勾起一抹冷笑,“三宝已经查知,送去静安庄梓宫里的,根本不是金玉妍!” 海兰惊得睁大了眼:“是谁?” 如懿抚着额头,打量尾指上套的金护甲上嵌着冰色缠绿丝的翡翠珠子,闲闲道:“在圆明园伺候过皇上的一个官女子上个月殁了,本是停了棺椁要送进妃陵里的,如今和金玉妍换了个个儿。” 海兰骇笑:“那倒是个有福气的!从此身受香火,便是皇贵妃的哀荣了。” 如懿衔着一丝快意,然而涌到唇边的叹息如伶仃的雾水:“金玉妍临死也绝不承认蓄意用‘富贵儿’害了本宫的璟兕!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若她说的是真的……” 海兰骤然一凛,眼中有锋芒聚起:“若不是她,还能有谁?’她眸中的锋芒仿若锐利的银针,闪着尖锐的寒光,“是令妃,是庆贵人,是晋贵人,还有谁?。” 如懿的唇边含了一丝犹疑:“若是我们错了……若是这件事,从永璇坠马开始就是被人算计在内的,连着金玉妍,连着本宫和忻妃,一个也不落下……”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几欲破裂,“那么这个人的心思,实在是阴毒可怕!” 海兰见如懿呼吸越来越急促,忙劝道:“娘娘别多想,更别怜悯了金玉妍枉死。说句不入耳的,她算不得枉死!争了一辈子,算计了一辈子,处处与娘娘为敌,何况五公主和六公主早夭,到底是和她脱不了干系!所以,死了也不算冤!” 如懿的神思似乎有些飘远:“当日金玉妍发疯一般要本宫与你发誓,有没有害过她的孩子。其实撇开了永璇坠马之事不算,咱们是算计过永珹的。” 海兰定定神,镇静道:“娘娘,臣妾己经发过誓了。哪怕要应誓,也只应在臣妾一人身上,与娘娘无关!”她爱惜地抚着如懿硕大浑圈的肚子,“娘娘快要生了,钦天监都说怀的是个祥瑞的孩子,娘娘不要去想这些不吉利的事了。” 如懿默然片刻,缓缓道:“死了一个金玉妍,的确不算冤!金玉妍年轻时就是这样的性子,争强好胜,什么都要拔尖。这个性子,放在年轻的时候看着还泼辣可爱,如今人到中年,还是这样的性子,难免显得尖酸。还常常为了些许小事和旁人闹不痛快,惹得人人讨嫌。” 海兰取了一块梅花糕片放在嘴里尝了尝,低声道:“这也罢了。说到底,皇上是不痛快前朝立太子的事。金玉妍一辈子想给她儿子争上太子之位,却也死在了这个上头。” 如懿轻嘘一口气,慢慢吸了茶水道:“皇上年富力强,春秋鼎盛,前朝提这样的话,不是自己打嘴么?皇上对后宫一向宽厚,可是这点儿皇位的心思,却用得极重。咱们都有儿子,以后更要加倍小心,别落了口舌。” 海兰望着如懿,信任地点点头。两人看着窗外细雨纷飞,一时两下无言,便也默默了。 皇帝在嬿婉宫中睡了一会儿,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了。嬿婉早已换过一身家常的湖水蓝绣银线丹桂的锦袍,松松绾杌了一个弯月髻,见皇帝醒了,不由自主便含了几分甜笑,伺候着皇帝在榻上躺着,把新笼的一个暖炉放进锦被里。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在近处,慢慢剥了红橘喂到皇帝嘴边。 皇帝握一握她的手,笑道:“手冰凉冰凉的,躺上来肤替你焐一焐。” 嬿婉含羞一笑,恰如春花始绽,盈盈满满:“皇上爱怜,臣妾谢过。”她低首摸着尚且扁平的小腹,笑道:“臣妾也想躺着呢,只是腹中的小阿哥不愿意臣妾躺下来,只愿意臣妾坐着。” 皇帝一笑:“孩子的话是该比肤的话要紧。”皇帝接过她递来的橘子,还送到她唇边,“你有孕之后爱吃酸甜的,多吃些吧。” 嬿婉吃了两瓣,笑吟吟道:“酸酸甜甜的,很是落胃呢。” 皇帝摸一摸她的小腹,笑道:“你喜欢就好。只是才两个月,哪里就知道是阿哥了。”他的笑意顿敛,有些伤感,“自从朕的五公主和六公主夭折,朕一直希望能再添个公主便好了。” 嬿婉微微一怔,旋即盈然笑道:“小阿哥小公主都是好的。只是皇上不是说臣妾爱吃酸甜么。酸儿辣女,怕这一胎若是个阿哥,皇上可得答允臣妾,再给臣妾一个公主。有子有女,才算一个好字。” 皇帝笑着抚一抚的脸,爱怜道:“这有什么难的,朕答允你就是。” 嬿婉伏在皇帝胸前,乖顺得如一只依傍着暖炉的猫咪,蜷缩着身体,柔声道:“皇上何不多歇一歇,可是惦记着淑嘉皇贵妃的身后事么?皇上真是情深义重,所以斯娘娘也和皇上一般顾念淑嘉皇贵妃在世时的情谊呢。” 皇帝眼中微含几分笑意,伸手托住嬿婉小巧的下颌:“你也觉得皇后很好?” 嬿婉的神色柔顺得如一匹软滑的丝缎:“可不是?皇后娘娘恩泽六宫,淑嘉皇贵妃在世的时候虽然对皇后屡有不敬,没想到皇后还是以德报怨,为了淑嘉皇贵妃的丧仪好看些,屡屡求皇上恩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