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嬿婉捂着受伤的半边脸,手臂上的衣袖宽大,一分分滑落,露出带着青紫伤痕的胳膊,她怯生生道:“那是娘娘对奴婢的厚爱。” 皇帝看着嬿婉手臂上的伤痕,多半是旧伤,也有几道新痕,心中愈加有数,#######直逼得她娇媚的面庞变得如霜雪般泛白,“你明知道青樱是娴贵妃从前的闺名,还让你的宫女改这个名字,穿青色,是在是僭越犯上。” 如懿以扇障面,柔声道:“皇上,或许嘉妃是无心的。” 皇帝嘴角扬起,眼底却殊无笑意:“嘉妃倒真是无心,也厚爱这个丫头。既然嘉妃这么厚爱,朕也厚爱她一回。”他看着嬿婉,严重多了几分温柔神色,“以后不许叫樱儿了,就改回你的本名嬿婉。你读过书,知道良时燕婉?” 嬿婉忙道:“阿玛在时,教过奴婢一点。” “你阿玛是……” 嬿婉有些羞赧,亦带了几分愧色:“奴婢的阿玛曾是正黄旗汉军旗包衣内管领清泰……后来犯了事,奴婢全家都被贬为奴了。” 皇帝点头道:“做官的难免有些起落,到底还算好人家的女儿。朕瞧着你眼熟,你多大了?” 嬿婉越发羞怯,低眉垂首道:“皇上忘了,几年前奴婢是在纯贵妃宫里伺候大阿哥的,那时皇上就和奴婢说过话。奴婢如今已经二十二了。” 如懿听着皇帝这般问,心底隐隐不安,忙笑道:“这样好的年华,指出去配个侍卫也是不错的。” 皇帝笑而不语,片刻道:“如懿,朕瞧她的样子有些像你年轻的时候,便留在朕身边跟你做个伴儿吧。” 如懿蓦地想起凌云彻,心口陡然一沉,勉强笑道:“皇上也是,也不问问嬿婉自己的意思,哪能让臣妾跟您就做主了呢。” 如懿含笑看着嬿婉,亲切和婉到了极处,可眼底的意思却再分明不过。她若不愿意,大可自己退却,求得指婚。然后嬿婉清甜一笑,已经盈盈拜倒:“奴婢自进宫中,一切都是皇上的。但凭皇上做主,奴婢只愿侍奉皇上左右便可。” 如懿心头一阵冰凉,从嬿婉的眼神中,已经探知凌云彻不可挽回的情缘。 皇帝抚掌笑道:“那便好。进忠,传朕的旨意,封宫人魏嬿婉为官女子,赐居永寿宫,今夜侍寝。”他挽过如懿的手,“走,咱们去看皇后和永琮。” 如懿唇边带着笑,在皇帝不经意的时候回头望去,深深地剜了嬿婉一眼,却在绿柳依依之畔无奈地发觉,嬿婉的美,其实是凌云彻一生所无法掌握的。 第十四章 茉心 凌云彻得知消息之时,一颗心几乎都有迸裂了。他借着戌时三刻交班后的空闲,在长街候到了正扶着侍女春蝉与澜翠预备前往养心殿侍寝的嬿婉。 嬿婉正低声吩咐春蝉:“方才内务府送来的一些赏赐,你得空便挑些好的去打点了养心殿的进忠。我告诉过他,这件事若不成,我便宁可嫁了他做对食。若是成了,便拿一辈子的荣华谢他。这一遭,我总算是赌赢了。” 嬿婉犹有余悸,春蝉一壁答应着,一壁道:“幸好小主赢了,否则可要怎么好?宫里跟太监对食的,有一个莲心也够怕人了。” “若不这样,进忠怎肯帮我?”嬿婉抚着心口,“万幸!万幸!若是不成,我便只有一头撞死,省得受莲心那般苦楚。” 春蝉忙安慰道:“不枉奴婢和澜翠跟着小主。小主虽然在嘉妃那儿受苦,仍不忘记挂提携花房的奴婢和澜翠。奴婢一定忠心小主,至死不忘。如今小主的前程已经到了,只要今夜侍寝后皇上喜欢,封了答应,那便是真正的小主了。” 二人正密密说着,犹是惊喜交加。嬿婉忽一抬头,见到云彻痴立在长街转角处,心中栗栗一颤,极力维持着沉静的面容,嘱咐侍女们退下稍候。嬿婉已经换了官女子的装束,浅浅的淡橘色无纹锦袍,镶着寸阔的深一色旋波纹缎边,既是吉祥的意思,又是她双十年华的秀美,映着发髻间的星点银饰与脆薄绢花,愈显出尘之美。 嬿婉倒不意外,只坦然望着他:“我要去侍寝了,能与你说话的时间并不多。你想说什么,便一并说了吧。” 云彻一路疾奔而来,胸口塞了无数疑问,然而见了她如此淡然自若的神情,不知怎的,只化作了冰凉一片,寒着自己的心。 片刻,他才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:“是不是有人逼你?” 嬿婉一双明眸清亮无波:“嘉妃与娴贵妃当时都在场,她们都看见的,是我自愿的。” 云彻不信地摇头:“为什么?为什么你要去做别人的妾室?” 嬿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:“我为什么不愿意?做妾室与妻房,在乎嫁的是谁。做皇上的妾室,远比做天下任何人的妻房都尊贵。你难道不明白么?” 云彻如遭重击,怔怔看着她:“你那时在花房受苦,回来说愿意再和我在一起,那些话是不是都是骗我的?” 嬿婉摇头,坦然而诚实:“当然不是。人在任何境遇中都想求得最好的出路。那时嫁与你,便是我最好的前途,自然是最真挚的想法,甚至一直被困在嘉妃宫里当奴婢羞辱的时候,我都一直是想着的。” 云彻郁郁垂首,两颊失去血色,自嘲道:“原来,你不过当我是一条出路!” 嬿婉扬起如繁星微点的眸,在漆黑夜里有冷冽的光:“当然,难不成你会喜欢一块绊脚石么?可惜啊,我如今才明白,我当时的愿望是多么微不足道。我被困在嘉妃宫中被她欺凌羞辱的那几年,我没有一天不盼望着可以被指婚给你,逃出这鬼地方。可我渐渐发现,原来除了我自己,没有人可以救我,没有人可以帮我。既然如此,我为什么不能寻一条更好的出路帮一帮自己呢?”